“那年盛夏少年明媚的笑,终被灰尘封锁,永远地留在这爬满青苔的烂尾楼中,久久挥之不去。”
重庆的夏天总是漫漫的,烤人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在身上,让人不禁眯起眼睛,仿佛一切都冒着热腾腾的雾气,也许是山城独有的。
刘耀文第一次遇见严浩翔就是在这样的一天,那天的太阳很大,很热很热,热到刘耀文感觉自己要蒸发与空气相融了。突然他听到一个声音,是略带薄荷的烟嗓,有些沙哑的感觉,在极富节拍的beat下唱着咬字清楚的说唱。刘耀文突然就清醒了,他转头去寻找这声音的来源,视线定格在一个角落,一个大半张脸都躲在一顶黑色鸭舌帽下的少年坐在一个不明显的小角落里独自唱着歌。过往的行人匆匆,他却像与世隔绝般自顾地唱着。少年的说唱带有几分不屑和酷拽,刘耀文却听出了几丝伤感,他站在原地仔细地听着那个陌生少年用歌词诉苦。一曲终了,刘耀文这才一边往家走一边感到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傻站在太阳下听不认识的人唱歌。说是家,其实不过就是一栋老旧潮湿的烂尾楼的其中一个仅有六十平的小出租屋而已。
刘耀文踩在摇晃老旧的木楼梯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走到门前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时,余光瞄到了一个清瘦的身影,他好奇地扭过头看了一眼,这不是刚才看到的少年吗,他不禁感叹重庆真是太小了。那少年此时摘下了鸭舌帽,在昏暗的走道里白得像在发光,一双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刘耀文,刘耀文却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个男生怎么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啧!这也太瘦了吧,跟营养不良一样。正想着,那个男生先开口说了话:“你好!我叫严浩翔,今天才搬到这里住的。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刘耀文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说道:“我是刘耀文,在这里住了有一年了。那个……刚刚我在街上看到你了,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我听你唱歌的时候感觉你很伤心的样子。”严浩翔听完这话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脸颊也因为兴奋而染上一丝红晕,原本苍白的人儿一下就变得生动起来。
“你居然能听出我的情绪?”严浩翔惊喜地看向他,刘耀文愣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蹦出几个字:“对,对呀。”严浩翔有些自觉失礼,红着脸说:“不好意思啊,但是你是第一个从我的歌声中听出我的情绪的人,我实在是太开心了!”刘耀文无奈地笑了笑,看到严浩翔身后几个大大的行李箱,他如梦初醒般连忙说道:“要不我帮你收拾一下屋子吧,正好我也闲着。”严浩翔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被刘耀文精准地捕捉住了。“怎么了?”“没,没什么,谢谢你。”刘耀文一幅不在乎的样子,自然地搬走严浩翔的箱子,走到门前,拿过严浩翔递上的钥匙,打开门,一阵湿气扑面而来,把箱子全部搬进去后,却迟迟没见到箱子的主人。
刘耀文走到门外,发现严浩翔正蹲在地上专心地研究一张邹巴巴的纸,纸上的字有些潦草,带着少年的几分无拘无束,刘耀文这才反应过来,不会是自己今天早上出门丢垃圾不小心落下的吧。这是自己突然有了灵感而不假思索写的烂词,真是丢了大脸了!他连忙上前去夺过那张纸,手忙脚乱地试图掩盖住那张乱七八糟的歌词纸。严浩翔抬起头,脸上带着未消的红晕:“这是你写的词吗?这个双押和藏字好酷哦!”刘耀文的眼睛仿佛亮了一下,转眼又有些小骄傲:“当然是了!但这些只不过是我随手写的而已!”“哦~怪不得内容这么肤浅啊。”“你!”刘耀文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狗狗,又不禁红了耳朵。
随即两人又借着这个小乌龙聊起了天,在这漫长的交谈中,两个都差不多摸清了双方的喜好,刘耀文不由得再一次感叹严浩翔的天赋异常惊人,又享受于和他的交谈,每一次当他们心有灵犀地想到同一句歌词甚至押同一个韵律时,总会相视而笑,刘耀文想:也许我这是遇见知己了吧!那天晚上他睡得很香,也许是自从住进这栋烂尾楼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只要没事就整天待在一起,一起写beat,一起研究歌词,一起聊着未来的梦想,每一次聊完后他们总是默契地沉默不语,但想着想着,脸上又不自觉地挂上笑容。
有一次停电了,半夜热得不行,刘耀文索性拿了两罐可乐,叫上严浩翔摸着黑爬上顶楼,等到真爬了上去,两人都热的满身大汗。晚上的山城也十分迷人,天上是满天闪烁的星空,地上是万家灯火拼凑出的“星空”,如同天空的倒影,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个更美一些。拉开易拉罐的声音在周边的静寂下衬得更加清晰,入口的气泡在嘴里乱撞,吞咽下又带着些许辛感。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漫天星辰和一轮饱满的圆月。迎面而来的风也带着些许炙热,但再热也抵不过两个少年胸腔的热血。刘耀文感觉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烧,叫嚣着就快要占据整个身体,他的脑袋里像是被胶水糊住了,意志也变得模糊不清,这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传来,“耀文儿。”他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嗯。”那个熟悉的带着一些薄荷音的烟嗓顿了一下,又轻飘飘地说:“谢谢你,”刘耀文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可乐,严浩翔也没有再说什么,等到刘耀文把可乐喝完,他也没有说什么。刘耀文回头看向严浩翔,月光下的人儿染上一层银白色,冷白色的皮肤仿佛透着光,一双眼里含着比星星还耀眼的色彩,月光把温柔也洒进了那双眼里,刘耀文看得出了神。平日里各种各样不同表情不同动作的严浩翔在脑中闪现,他却生出一种可怕的流失感,于是他抱住了严浩翔,紧紧地抱着,一米八几的少年用宽厚的臂膀抱住面前有些苍白的消瘦身躯,两个少年在月下相拥,如同伯牙子期相见时那般,将恨与喜相融于此。
日子一天天流逝,夏天也悄悄溜去了大半,转眼间天气也有些凉了起来,空调机不再嗡嗡作响,刘耀文正计划着和严浩翔一起写一首百分百原创的只属于他们的歌,歌的旋律已经定了下来,但歌词却迟迟没有定好,因为歌词的问题,他们甚至吵了一架,两三天没理对方,今天恰好是第三天了,刘耀文站在严浩翔门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几欲敲门的手也急躁无比,但他最后还是敲响了门,许久之后,那人才慢慢开了门,但映入眼帘的却是更加苍白消瘦的严浩翔,他的眼眶红红的,虚弱地仿佛下一秒就会卧倒不起,事实上,他也真的倒下了。
刘耀文双眼通红地坐在严浩翔身旁,医生说已经是胃癌晚期了,再加上几天没有好好吃饭,早已无力回天。刘耀文一遍遍地骂自己混蛋。但都无用了,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严浩翔那么白又那么瘦了,他本该早点发现的,但他从未发现,他只得任眼泪流个满面,却不去擦一擦,那一刻,他恨透了自己,恨透了该死的命运。心电图时时发出“滴滴”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回响,刘耀文感觉自己要淹死在这里了,到了最后,他们竟如此狼狈。
在严浩翔去世后的第七天,刘耀文终于从黑暗的屋子里走出去,刺眼的阳光使他的眼睛又一次被浸湿了,他爬到顶楼上,但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
他似是做了一个长梦,梦的周期为三个月。梦里有涂改得一塌糊涂的歌词,有他绞尽脑汁才想出的韵脚。有他始终写不成下文的旋律,也有无尽的蝉鸣,冒泡的可乐和一双美得不可方物的眼睛,这个梦的名字叫严浩翔。
太和县第三中学东校区 八(10)王涵
辅导老师:张洪彬